好吹牛的李敖

每个作者都有自己的习气。比如袁枚好作聪明语,李敖好吹牛。

不过,袁枚真的很聪明,李敖也真的很牛。

不过,凡事都有弊病。虽然诗歌时不时地漏点聪明劲,比较惹人欢喜,但袁枚诗的确不耐读,当时人就说,可喜而不可久味也。轻而薄,像糖吹出来的球,舔着是甜的,但不能嚼,里面没东西。

袁枚厉害的地方是他的特立独行。但跟李敖相比还是差点,因为袁枚面对的是舆论,李敖面对的是斧钺。

我二十岁时读李敖的书,觉得真有趣,于是在书店看到了就会买一本。这样看了……大概十多年。当然,他的文笔和思想都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好。他最了不起的地方是他为了自由坐过牢,而且,出来后仍然为了自由。而且,他是左派。

昨天推送了他写的一段话,出自他为自己的导师写的一篇文章,其中提到他的“大陆型的脉博、那种左翼式的狂热、那种宗教性的情怀与牺牲”,正是因为那位左派导师的引导。而我喜欢李敖,正是因为他从文章中显露出来的“大陆型的脉博、那种左翼式的狂热、那种宗教性的情怀与牺牲”。

有人说,他根本不是那种人。

但又有什么关系。除了在他的文章中,当代还有谁的作品里有这种气息呢?只能再往前,在陈独秀、李大钊他们的文字中去寻找了。

更何况,他也许就是这样的人。他的一生的敌人,最像样子的,是两蒋,余下皆不足论。所以,他是狮子,但始终周旋在群犬中。他的攻击,既是霹雳手段,又是无聊可笑的。

我手头有一本李敖的情书集,他在给女友刘会云的信中翻译了劳伦斯的一段话:

“苦难当前,我们正置身废墟之中。在废墟中,我们开始盖一些小建筑,寄一些小希望。这当然是一件困难的工作,但已没有更好的路通向未来了。我们要迂回前进,要爬过层层障碍,不管天翻也好地覆也罢,我们还是要活。”

在给另一个女友王尚勤——就是李文的妈妈——的信里,他说:

悲剧,像死一样,总是跟着人的,死因或者不明,死法或者各异,但或早或迟,他们总骑上“启示录”中的灰色马。 

活着的时候,李敖一直在废墟上建造希望,现在,他骑上那匹启示录上的灰马,离开身体的监牢,获得了真正的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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