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故事兔子于小破群中讲读《大明帝国之正德嗟叹》篇章的最后一集故事,感谢群友辛苦整理。
其实,关于武宗皇帝驾崩之后,他的一生功过,在当时和后世都有很复杂的评论和争论。那么这里首先给大家讲的是大明朝官方的评论态度,有明一朝有一个注重编写国史的习惯,明朝最详尽的国史是历朝的实录,也就是各个皇帝的实录。明朝的实录是一个不对外公开的文献资料,每代皇帝驾崩之后,都是由新帝主持编写上一代皇帝的实录。实录记录了皇帝的起居形式、谕旨奏折以及有关政事、军事、外交、民族、经济等文字资料,形成了一朝的编年史。在每一朝实录的最后一卷,都要概括总述这位皇帝一生的事迹,并加以颂扬式的评论。一般来说,新皇帝为前朝皇帝编实录,总是按照子为父隐的原则,尽量说自己老爹的好话,但是呢,这个武宗实录的编写情况就很特殊。武宗皇帝一生都没有儿子,此后是由他的堂弟朱厚熜继承皇位。而朱厚熜是以藩王入继的大统,他要入继和巩固皇位必然是取得了朝中文官集团和宗藩的支持,所以他当了皇上之后,要建立和他一致的新势力作为基础。因此,嘉靖皇帝朱厚熜就必须以反对正德朝的弊政为号召、为纲领,以取得身边势力的拥护。
那么嘉靖皇帝的初政,就要完全反对正德朝的“弊政”,一改正德朝的“积弊”,正因如此,武宗实录的最后一卷,虽然对武宗的评论中不得不保持编写实录的一个通常原则,就是朱厚熜对他的皇兄,武宗皇帝大肆地夸奖一番。说已驾崩的武宗是:长驾远驭近乎武,推诚任下本于明,而勤恤民惠又止于仁,以文武并用长久之术,在于委任辅相纪纲不紊,而又无淫刑横斂以伤民心,故能保祖宗之基图,而为太平之天子也。这句话听上去是没毛病,把武宗美化一番,说他懂得做皇帝的方法,文招武招交替使用,既能信任辅臣又不苛取百姓,是一个保存家国基业的好皇帝。那么光看这些颂扬词,就会认为武宗的一生非常之好,非常之伟光正。但是,这里边儿最后一句,故能保祖宗之基图而为太平之天子也,太平天子和武宗的这个“武”本身是有悖的呀。历史上一共有三个武宗,分别是唐武宗、元武宗和明武宗,这三个武宗可以说实际上寓意都不怎么好。为什么呢?虽然这个谥法里边对于“武”和“穆”都是比较好,威强睿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这个“武”好像是挺好的,你看岳飞岳武穆是不是?但是你用在皇帝身上就不是很合适。
因为在过去是以文治天下,以儒家治天下,你要能给个文的话,这就是非常好的谥号。经天纬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这是美谥,但是曰武感觉就不怎么好了。经常说这个谥号分上谥中谥下谥,下谥里还有恶谥,还有那个私谥,这个武呢,用到武宗身上就感觉有点儿中谥,甚至有一点下谥的这种感觉,说他是太平天子,这怎么觉得不对劲儿。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感觉,反正给我的感觉就是很直观的,了解完武宗的一生之后,觉得这个武,确实是有种影射之感。毕竟他是皇帝啊,皇帝可不光是论武的,在文官这个思想,以儒家治天下的思考之下,你谥个文,给个文谥,这是非常之高的。但是你给个武谥,特别是在这个文桂武见的这个时代,给个武谥,其实就是一种无形的贬低呀。如果我们仔细去品读武宗实录之后,你就会发现更惊诧的在后面,这本儿武宗实录,甚至把武宗皇帝一生的这个丑行丑闻和弊政全都写了进去。嘉靖皇帝还专门为武宗实录写了一篇序言,那么就代表了当时整个在嘉靖皇帝身边,这些文官集团也好,这些勋贵也好,对武宗的一个总评。
序言是这么写的:皇兄承重熙累洽之运文武弛张之道循虞周时巡四征之典出入起居号令赏罚或不能尽协于旧章然天性英明刚而能断委任辅相无所猜疑托以腹心动必悴功未尝以自用为贤权幸有怙宠政乱者始虽暂为所蔽既觉即加诛戮不少假借其明足以照察天下之情其刚足以维持天下之势其仁足以固结天下之心。听上去十分客观对不对?但是嘉靖皇帝对武宗一生的这段评价,没有采取全盘颂扬态度。而是指出武宗皇帝出入起居号令赏罚或不能尽协于旧章,这就等于说武宗的在某些方面是有违反祖训祖制的缺失,同时也指出武宗有任性乱政的问题。这两点都成为正德朝的一个要害问题,嘉靖皇帝对武宗皇帝的评论就成为明朝官方的这个评论的基调,归纳起来就三点:一是武宗本身有缺失,二是武宗的过失是源于他身边有坏人干的,三是国势危机,但武宗也就是保持基业不失而已。而后世史家对武宗皇帝的评论,那就是贬多于褒啊。给武宗以最严厉评论的就是清初,《明书》的作者傅维鳞,这哥们儿在《明书》武宗本纪中提到,凡为帝王者,如果缺乏道德,国家就会消亡,如果帝王品行不端,自身就蒙受极大的耻辱。以此来衡量武宗的一生,那是什么结论呢?就是武宗一生做了不少错事蠢事,但明朝并未因此而亡,武宗也并未因此而蒙受更大的耻辱,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在《罪惟录》中,武宗本纪对武宗一生的丑事则指责更加严厉,说幸亏武宗在豹房里边儿死得早,三十一岁死了,这才保住了大明的江山。换句话来说,如果武宗不早死,后果就不堪设想,那你可以想象这里边儿是什么感受?而清修明史是如何评价武宗呢?它们认为,明朝从正统以后国势衰微,到了武宗时期,初期还能铲除刘瑾,又巡边御敌,但嬉游过甚,信任群奸,朝纲紊乱,多亏群臣补救才使国家没有灭亡。武宗如果能够依承孝宗的基业,仍不失为一个中主,落得一个国泰而安完的结局,那哪能像后世这样受此指责呢?再往后就更加不堪了,所谓《明史》啊,清修明史其实已经是假装很客观了,大家议论的时候那就是什么呢?武宗就是一败类啊,一教育皇子就是不要学这个正德啊!不要学武宗啊!怎么怎么地。武宗就完全成了大反派的形象,就好像他活着就是罪一样。但事实真的如此吗?我想听完整个正德嗟叹篇章的群友都会有直观的感受,事实,并非这样的。武宗一生下来是命中注定的皇位继承人,而且是整个大明朝极少见的嫡长子的皇太子。从大明朝立国之初往后,太子朱标就不说了,他死得早,朱允炆是庶长孙,他连嫡长孙都不是,嫡长孙是朱雄英,死得早,朱棣就更不用说了,接下来仁宗是嫡长子,仁宗是以嫡长子作为皇太子继承皇位,但他继承皇位也是千难万险。再往下是宣宗,宣宗也能算得上一个嫡长子,再往后英宗就不是了,他实际上不是嫡长子,他正儿八经的嫡母被宣宗给废黜了。(详情请看《大明“甄嬛”传》)
他母亲生他的时候,身份不过是个妃子而已,后来是母凭子贵才取代了前任皇后,成为了皇后,也就是孙皇后,所以他并不是嫡长子。景泰帝就更别说了,而宪宗也不是嫡长子,然后孝宗也不是嫡长子。再往后挨个往下推,实际上的嫡长子在整个大明的皇帝中并不多。武宗则是少见的既是嫡长子,又是皇太子的皇帝。从武宗的出生以及幼年的这个成长来说,实际上他是占尽了人间之福。尽管有关于身世的种种谣传,可作为嫡长子的这个皇太子,虽然是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但身边是围绕着大明朝最精英的一帮人在教育他啊。我不知道大家忽略了一个点儿没有,关于武宗的教育现在往往说是由于孝宗的疏忽导致武宗最后不墨守成规,不能耐,其实我想告诉大家,武宗之所以成为武宗,和孝宗皇帝的教育有着很大的关系。整个弘治朝,孝宗皇帝都和文官进行艰苦的博弈,虽然有了弘治中兴的美名,但是这个博弈从始至终都没停过,之前讲弘治中兴的时候,大家都听过,不再重复了。所以呢,如何破大明朝这个局啊?如何破皇权这个局?那么我感觉,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讲,肯定是寄希望于儿子,我没有能做到的事情,我肯定希望我儿子做到。所以,武宗很多让文臣无法接受的行为,我觉得这种思想的灌输一定是孝宗亲自对他教导灌输的。
我们可以想啊,武宗身边的东宫属官,这些文官肯定不会教武宗长大之后要跟文官争权啊,掰腕子啊,能教他的只可能是谁呀?只可能是孝宗教的,包括武宗身边近侍的选择,那也是孝宗一个一个过目,一个一个审定的,包括我们说的“正德八虎”,皆是如此。整个弘治朝孝宗是被压制的,但是武宗呢?在弘治朝当太子那些年里,我相信孝宗一定是竭力教导武宗。而不是像我们所说的那样,孝宗因为国事繁忙,根本就不管武宗皇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历史上,对于一个皇帝最大的事情没有比继承人的问题更大,后来当了皇帝,武宗为什么有那么多远大的抱负?为什么要巡边?他不是玩乐呀!我再给大家说,这不是玩乐!真的是上马打仗,下马治国的对不对?那你说这个思维战略的理念,这个和文官掰腕子,启用八虎和文官作对的思想,除了他爹孝宗皇帝教的之外,还有谁能教他?谁又会教他?谁又敢教他呢?即便是成为了皇帝,武宗依旧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这个力量可以说是什么祖训祖制,但是我们要知道,所谓的祖训祖制从来都不是束缚帝王的理由。而真正束缚帝王的什么呢?是当时已经形成了的以文制武,甚至说以相权制皇权的这种权力架构。武宗从生下来当皇太子,再到15岁登基当皇帝,都在受这种权力架构影响。就是说你接受了这个权力架构的施压,那么你就是有道明君,否则的话,就是无道昏君,对吧?
作为从小被他父亲一手教育起来的皇帝,帝国的继承者,那肯定是要巩固皇权,加强他们老朱家手中的权力对不对?所以就必然要和文官集团手中的相权发生矛盾与冲突,这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理念,虽然在孝宗驾崩之前,留下遗诏说太子年幼贪玩儿,但是这其实你们不觉得是给武宗做另一种掩护吗?那你说武宗当太子的时候好骑射好弓马,如果他爹不让他干,下边儿哪个小太监胆肥啦,敢带着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干这些事情。就举个简单例子,你现在教育你家孩子,你平时忙,请了个保姆,告诉保姆说,你每天要带着孩子练钢琴。保姆说练钢琴多没意思啊,我们出去玩儿去,一整天带着孩子玩儿。你要是孩子他爹,会不会把保姆辞退了再换一个?对吧?现在你是皇帝,这保姆是一群宦官,孩子是太子。如果你不点头,你不默许,你不示意,这群宦官敢带着武宗疯玩儿吗?是不是这个道理?我们知道,明朝的皇权对宦官是有绝对的压制的,让你死你就死,想活都活不了。所以没有孝宗皇帝的首肯,没有孝宗皇帝的点头或者说是安排,这群宦官是不敢带着武宗皇帝到处玩儿的,那顶多就是监视武宗天天学习,天天学习,天天学习。
把握好这个原则是非常非常之重要的,很多史书就把武宗好武功、好出巡、住豹房当成荒唐怪诞的行径,归咎于身边左右佞幸之臣、宦官的引诱教唆。但是我们知道这个东西,没有因哪有果呢?武宗15岁登基,15岁是个什么年龄?他正是属于一个叛逆期的年龄,这时候文官一天到晚的要这要那,要让他当个花瓶,当个印章,那你说武宗能够听从吗?正常来说,即便没有他爹教的那些帝王之道,权衡之术,就一个普通正常的15岁小孩儿他也不会被一群这个老头子天天叨叨叨,管得死死的呀。而在此形势之下,就是豹房宫廨体制的建立。那么豹房宫廨体制,实际上它是经过一个很长的变迁,并不是说一下子就搞得很好,武宗也是在不断地试错,不断的容错,不断地改进。而这个试错和容错最大的一个体现就是什么呢?就是刘瑾的谋反案,我们如果放长眼光,放大格局看的话,他和豹房宫廨体制的变化是紧密相连的。正是因为刘瑾被诛杀,而且是以那么惨烈的形式被诛杀,才有了后来流民之乱的发生,才有了调边军入京师的事情发生。其实一开始文官集团是完全有机会压制住武宗皇帝的,是什么时候呢?正是刘健、谢迁、李东阳联名上书,要求除正德八虎的时候。如果不是有告密者,那么可能这个事情就成了。但是一夜之间风云突变,而这个局实际上可以跟大家说,那是从弘治朝就已经布下了。
焦芳作为文官集团中的告密者,或者说是变节者,这条线绝对不是武宗这时候才埋下的。这个就很明显,稍微懂点儿斗争的人应该都清楚,这绝对不是在正德朝刚刚埋下的,早都提前布置好,埋好了,只是说这时候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而已。文官集团轻敌就轻敌在这,他们认为皇权是被压制,文官集团大家都在一起,但是你要知道,文官集团中也有派系,不是说你把皇权压制住了,大家你好我好都好。文官集团内部它也有派系之争,也有权力之争,那与其跟着你喝汤还不如冒险一搏,是吧?万一单车变摩托呢,人家为什么要跟着你呢?因此啊,文官集团不是说没有完全摁住武宗的机会,只是大意失荆州啊。而在此之后,随着刘瑾的反攻,还有宦官势力的崛起,再加上文官内部的一个分裂,主动权一下子就到了武宗的手里。接着豹房宫廨体制的建立就大肆的从内阁中捞回权力,由此也造成了强烈的反弹,这个反弹是什么呢?就是刘瑾被诛杀,刘瑾不仅死了,而且剐了3357刀,3357刀啊,割了三天,这种惨烈的现象,岂不是让所有宦官都看得心惊胆战吗?随着刘瑾之死,武宗也明白宦官这个助力被打了下来,那怎么办呢?只能是用边军。为什么不是勋贵呢?因为勋贵根本就被压的抬不起头,整个弘治朝的经历都已经告诉大家,根本就不好使,所以只能是直接用皇权掌控边军,但是大明朝的体制又不能够让皇权直接掌控边军,那怎么办?只有发生一件不得不由皇帝下令调边军握在手中的事情,才能够实现这个想法,于是刘六刘七起义就来了。所有的史书都告诉大家,刘六刘七起义的关键人物就那几千人,包括河北霸州响马盗,这正儿八经和你干的就几千人,那为什么打了好几年是吧?打了大半个天下才艰难平息下去呢?
甚至说这些响马盗,一度打到了京城边儿上,这个是不可思议的,确实不可思议。但是如果你把朝中的争斗延伸开来,把大的格局放出来,站在更高层面看问题的话,那么一切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并不是很难理解。只有打乱了现有的格局和部署,打乱文官集团底层的官僚架构,打乱这些官僚地主的影响,那么才可能趁其乱取其利,对不对?那你说对老百姓有影响没?肯定有影响,那肯定没得说,但是你要知道,流贼和响马盗最爱抢的是谁啊?不就是地主官僚吗,对不对?到了正德朝,这些地主官僚是和谁亲?那肯定不可能和皇帝亲啊,肯定是和朝中文官大佬亲啊,对不对?谁有权力谁有钱,人家跟谁呀对不对?你皇上一年免那点税,赏仨瓜俩枣够干什么?够人家锦衣玉食吗?够人家妻妾成群吗?所以说呀,响马盗和流贼一起来,老百姓是被祸害了,但是受祸害最严重的还是下边儿根基的官僚以及地主。这些官僚以及地主里有的是文官集团的亲朋好友,有的是同僚同党,对不对?但是你要想,文官集团下边儿的根开始被挖的时候,他们能不手忙脚乱吗?于是调边军入内地平乱这个事儿,就这么水到渠成了。而边军一直到武宗驾崩,始终伴随在武宗身边保卫着武宗皇帝的安全。我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边军在武宗身边,时刻护卫武宗,搞京中的内操、演武,可能武宗皇帝20岁出头就嘎嘣,就归天了。豹房宫廨除了边军的将领和精锐的队伍,只有宦官,就这两拨人。文官集团你顶多去点人请示,你根本带不了大批的人进入到豹房宫廨里边儿。
所以武宗皇帝很清楚当时的格局是什么,当时的形势是什么,很多他想做的事情不是说做不到,而是困难太多了。别的不说,就一个哈密被弃之事,武宗不是没想过办法,调了一个又一个人去解决。结果呢?人家忙着争权夺利,根本就不管家国大事。所以没办法,武宗才把吐尔番的使者专门招到身边,又是通贡又是啥的,就想解决哈密问题,但是直到武宗驾崩,这问题依旧没解决。而武宗一死,嘉靖皇帝上来之后,就搞了几年的朝争,哈密问题彻底就凉了,再也没人提这事儿,也提不了这事儿。虽然后来嘉靖皇帝大礼议缓过来之后,处置了一大批官员,处置了当时弃哈密的祸首,但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搞不定了。武宗皇帝另一个被后世所诟病的地方就是他在位的时候,发生了两起宗藩谋反的事情。一个是安化王朱寘鐇之乱,再一个是宁王朱宸濠之乱。客观的说,不论是安化王朱寘鐇之乱,还是宁王朱宸濠之乱,其本身的野心只占了一小部分而已,大多数是因为朝局以及斗争的纠纷,才引起了这两次藩王造反。关于这两起藩王之乱,我就不太细说了,我们在正德嗟叹篇章讲得很清楚,归根结底的说,这两起藩王之乱都是被有意操控着的,但是不论它的起因是什么,结果都指向了武宗皇帝。
那么换用一个我们经常能够听到的诡辩是什么呢?就是别人在位的时候没有发生叛乱,为什么你武宗发生叛乱了呢?为什么你正德朝发生叛乱呢?不就是证明你正德皇帝干的不好,干的不行吗?但是,这就是很简单的就原因而推结果,就结果而推原因,根本就是罔顾客观实际的。同样汉王之乱发生在宣德朝,但是宣宗被称为好皇帝,那安化王和宁王之乱发生在正德朝,最后就成了正德皇帝这不行,那不好,这本身都是不客观不公正的。纵观两次藩王之乱,都可以看出他的背后目标仍是指向了这个皇权与相权的斗争,并不是说皇帝本人失德与否。几乎历史上所有的藩王之乱,你都可以把这个缘由都给他归到皇权与相权的博弈斗争中去,这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的。也就是说,朝中的斗争波及到了下面,因为种种原因或被利用也好,或受影响也好,才发生了变乱,这和民乱是有着根本性的区别。不论是安化王朱寘鐇之乱,还是宁王朱宸濠之乱,一味地去归咎于武宗失德造成的,这是极其不客观,且是蓄意污蔑的。而在正德朝另一件事情同样是被极度污蔑的,是什么呢?就是应州大捷,前面我讲过应州大捷,应州大捷是继成化朝威宁海子大捷以来最大的一次大捷了,他的战果直接导致蒙古的中兴之主达延汗丧命,但这个功勋你在史书中是找不到的。可正是因为应州大捷的胜利,达延汗回草原之后郁郁而终,接着草原上又乱了几十年,这为大明朝巩固边防的影响是极为深远。
为什么后来武宗能够放下心来去南巡?甚至准备先到江浙,然后到荆楚到湖广到四川,绕大半个大明朝,就是因为他明白经过应州大捷,游牧民族已经受到了重创。但是几乎所有的史料都在污蔑应州大捷的功勋,甚至武宗在当时取得应州大捷回来之后,无论是成群结队的俘虏,还是俘获的刀枪剑戟都被视为什么呢?都被视为武宗的自吹自擂,甚至在武宗还军第二天就传出了“虽然是报捷,但实则大败”的谣言。我们在这又再一次见证了文官集团行事的下作,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明明胜了,你非要说败。这已经不站在家国的立场考虑,而站在纯粹的斗争上去计较,一场大胜如果真的能够宣扬天下的话,那么你说鼓舞人心,鼓舞士气,能造成多大影响?但是他们宁可选择视而不见,包括之前威宁海子大捷,还有红盐池大捷,那结果不都是这样吗?所以我给大家说,明朝不仅是武勋打了胜仗,最后可能挨收拾,连皇帝打了胜仗,都这个结果,你就更不用想其他了。武宗的一生都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治理他的天下,按照自己的意志来行使他的权力,但是很遗憾,他的一生,从他登基开始到他驾崩完全处于被劝谏的经历。诸臣的劝谏,有的是委婉,但是经常刺中要害。甚至呢,还有那种奚落、鄙视、讽刺的态度,就有说武宗是自大明立国以来最差的皇帝,武宗亲征与建立功勋仍被讥讽为胡闹,而久不建储又得罪了既得利益的集团。你不建储,我们向谁效忠啊?后来人家干脆就抛开武宗,我们自己建储,秘密建储,就不跟你玩了。
所以在武宗南巡开始,朝中的势力就已经在相互勾结,抛弃这个不听话的皇帝,谋划另寻新帝的阴谋。在清江浦落水之后,武宗仍旧被蒙在鼓里,但是可能说他也知道了一些情由。所以到了通州后,他一个多月不还京城,就是在观察、观望、观看朝中的情况。只不过呢,即便武宗做了很多的努力,连吏部尚书都给抓了,但是于整个大势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文官集团的势力已经凝成一股铁幕,这个铁幕武宗靠个人的力量是已经撞不开了。所以武宗还京之后,被迫拖着病体去南郊祭天,然后呕血在祭坛上,自此开始,实际上大家都在等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皇帝何时归天。或者说病倒在豹房中的武宗皇帝可能也知道下面这些文臣的阴谋,但是呢,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的身体条件已经不允许他再做一些事情,而武宗对于文官集团来说,他也失去了存在价值,他的遗诏已经被别人准备妥当,皇位继承人也已经选定,只等待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还不算完,文官集团的一些人还准备打算利用已死或者说将死的武宗皇帝,为新帝的初政开辟道路。利用武宗之死来搞一个反武宗弊政的所谓新朝新气象,因此等到嘉靖皇帝登基之后,继位诏书已经安排好了…这是在武宗驾崩之后,用了大概20多天时间才拟定的,这期间也是各方势力的一个博弈。
在诏书中,有的是为了调整正德朝时期各派势力之间的关系,有的是为了调整正德朝时期遭受损害的一些现实利益,还有的是整治一些武宗在正德朝与文官集团作对的人,以及豹房宫廨体制的变更等等等等,一系列措施可以说就成为了新朝的新政,而武宗呢,则被他们彻底的抛弃了。甚至说继位的世宗皇帝也就是嘉靖,利用他的亡兄,也就是武宗的遗诏和他自己的诏书,坐稳了江山。接着又利用大礼议的手段,抛开了武宗,甚至不是什么兄终弟及,而是入继大统,不尊孝宗而尊兴献皇帝。即不以孝宗为皇父,而以自己的亲生父亲为皇父。还要把他从来没有当过皇帝的父亲硬塞进帝系里边儿,所以武宗最后真的什么都没有落下。留下了呢,可能也只是民间无数的唏嘘和骂名。15岁登基,在位16年,少年天子,中年归天。可能给大家最大的感觉就是这位英气勃发的皇帝,在几千里的边防线上顶风冒雪骑马前行,可能大家记得的是武宗在豹房宫廨中处理政务,甚至在病榻之上,在归途之中仍心系民生,也可能记得是武宗皇帝在应州之战中率军冲锋,那一铁马亮银枪,还有那一腔为国抛洒一切的信念和使命,但是终究要结束了…
武宗皇帝的一生都在用尽全部力气,想要改造他手中的这个天下,改造文武失衡所带来的影响。虽然说最后的结局令人扼腕,但是应州一战巩固了大明朝几十年的边防,一系列内政外交的举措,也为后继之君打下了基础。所以这个会多门外语的帝王,并且无限热衷于对外交流的皇帝,他实际上对大明、对天下、对未来都是有贡献的,只是于时于后都无法再去说太多了,甚至说武宗皇帝本人的画像都能被后世污蔑,别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结束了吗?真的结束了,对于这样一位想要直追先祖功业的皇帝来说,他已经付出了太多,也努力了太多,虽然努力的结局并不是那么圆满,甚至被全盘推翻,但是他真的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